早晨的太阳显得温顺极了，幽静的道路两旁是树林和小草。中间的大道上，一个上百人的车队正缓慢行走着。

  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
  “华云龙！你过分了！居然敢用凉水浇我的头！”

  刚刚被吵醒的李空怨气都能比得上邪剑仙了。此时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的他来不及打理，正在怒气冲冲地找华云龙对峙。

  华云龙仍然是那副模样，铁塔一样的身躯，脸上的刀疤与横肉交错，看起来恐怖极了。此时的他憨憨地谄笑着，活像一只鲨鱼：

  “殿下，临行前陛下交代了，您有睡懒觉的习惯，这个是为了能够让您能够打起精神，毕竟这马上就要到北平了，要是让大帅看到了，有些不太好。”

  “大帅？他还好意思说，把我拉到这地方来。这到底是让我来制备军械还是让我来受罪。整个日子过得那叫一个一团糟。”

  “晚上睡觉用的那被子重的要死，每天晚上我都感觉有鬼压床。觉没法睡，饭没法吃，一路上连糠咽菜都没看到几根。”

  “还有那个茅厕，天天就用那些个夜壶，要么就让到野外拉去，稍微慢点你们就催命，稍微快点呢？你们又说马要累死了。”

  “这哪是奔赴前线啊？这明明就是上刑场啊。”

  看着李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自己的伤心事，华云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他看了看漫长如龙的车队，像看怪物一样。

  啥时候赶路不是这么过得，只有贵族才用的起皮裘，平民赶路哪有地方睡觉啊，能找个空地睡一觉就算不错了。

  还有那个糠咽菜，倒也不是这么个用法，那明明指的是没饭吃了，只能最后吃点来填饱肚子。哪像李空说的那样？不也算是顿顿吃肉吗？

  还有夜壶，我的天哪！谁家好人路上还能用上夜壶啊，那不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解决了吗？用得上夜壶就不错了。

  “我的殿下啊，你这不是入世了吗？这现实啊，就是这么过得，等到了地方，咱再加倍给你补回来行不？”

  “好！一言为定！那这段赶路的日子得算成是工期，原定的休假时间得给我留着，到时候我要得补休！”

  常年在军伍里面打熬的华云龙怎么会是李空的对手呢？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话给让进去了。

  但如今却也是懊悔都来不及了，华云龙自知自己嘴笨，论脑子不是李空的对手。如今既然签下了不平等条约，自然也只能是望洋兴叹。

  他咬咬牙：

  “可以，那就按您所说的来。但是咱先讲清楚，既然假期也补给您了，您干活的时候可就不能偷懒了。”

  李空微微一笑，漏出洁白的牙齿：

  “当时是不会的啦，我可是一个优秀的打工人。绝不加班，但也绝不偷懒。如果你不信的话，我甘愿指这洛水为誓。”

  华云龙前面都没咋听明白，唯独后面这句算是听明白了：

  “别别别，千万别。你相信就好，别指着洛水，你越指我越害怕。”

  就这样，经历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后，双方达成了一致的意见。

  人生就像是一趟路，上北下南，越北上，世界越开阔。越南下，世界越狭窄。短短几个月，从江南的鱼米之乡一路走到北国的一望无际。

  此时，漫长的车龙正行驶在整个荒原上。华云龙比平时更加紧张了，他已经两三天晚上没合过眼了，靠着白天打盹来补觉。

  这也不怪他，毕竟，现在这里已经来到了双方的交战区。

  “现在北伐的形势还非常焦灼，大明的军队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，很多城池都已经归属于大明了。”

  “但现在的问题是，故元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卷土重来。他们化整为零，在草原中当起了马匪的生意。烧杀抢掠，无恶不作。大帅有心剿匪，奈何这帮家伙就像泥鳅一样，等大军一到早就溜没影了。”

  听了华云龙的解释，李空反而也越发担心了，他将身子探出窗外看了看身后的队伍。

  由于这次要的量非常大，整支车队显得长极了，但是守卫的人却很少，加上外面做了些伪装，看起来像极了那种拖家带口来北方发展的豪商巨贾。

  “华将军，你确定这样的打扮可以掩人耳目？”

  华云龙显得有些心虚：

  “是的，这样的话敌人最多就会以为我们是一群富商，前往北平做买卖，而不会猜到这些是军械。”

  我信你个鬼！你个糟老头子，嘴这么硬！

  李空腹诽着，人却非常实在地朝着马车里钻去。这北国的风硬得就像是刀子一样，刮的生疼。

  果不其然，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面，一人一马孤独地伫立着。那人手持弯刀，开口不停，不知在小声地念叨些什么。过了一会儿，从肩上飞起一只鸽子，像远方奔去。

  马上就要到北平了，路也越来越宽。一条大道在中央，两边一马平川，太阳在路的一侧，快把西边的天染红完了。东边的天却还是一股子闷闷的沉蓝。

  华云龙可不像李空那么新奇，他见惯了如此泾渭分明的天空。但马上就要回到阔别已久的战场，不唱一嗓子也实在是对不住自己。

  “郎跟乖姐打麦场，打一捶来哼一声。数数号子，我结头来我结头小小水车八尺长……”

  这嗓子保养的真是……不对，不能用保养来形容，只能说是没有保护好。嘶哑低沉的声音配上引昂高歌的神情，宛如丧尸大军集结号。

  李空躲在马车里忍了又忍，最后实在是扛不住这招魂铃了，他决定出去制止。

  没想到唱歌也会唱出祸事来。谁会想到一路上平平安安，到距离北平才有个几十里的路上会遇到马匪。李空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华云龙，意思很明显，这帮人确定不是你招出来的？

  为首的一人是个光头，长相却是和华云龙像极了，都是满脸的刀疤，身披马皮大衣，手上两把弯刀，右眼戴着个眼罩，看样子是被远处的飞箭射瞎了。